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奕璇悦读庄浪天台山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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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浪天台山记13:26来自平凉日报

庄浪天台山记

每当有朋友去我家,从水洛驱车上去,过了试雨走到苏河,到一座小桥上,我都要从车窗里给他指一座锥子一样,屹立在关山群山前,被松柏裹住一侧盘旋而上的山,这便是天台山。

照片转自网络(向拍摄者致敬,作者请留言)

天台山从地理上来说,属于山脚下的史川村,但从文化上,却归属于史洼村。这一切都得从一个口耳相传至今的故事说起。

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,我家族一位祖先在陕西做麦客,回家的路上夜宿关帝庙。夜里关老爷托梦,说让带他去甘肃,先祖说您这样重,我如何背的动?关老爷说你背背便知。

翌日梦醒,先祖背起庙里一尊尺余高的铜关公站像,几乎感受不到重量。遂用净布包了,背着回乡。

走到天台山下,距离回村只消翻过一座山梁,背上关公突然犹如千斤之重,再不能往前一步,先祖抬头仰望,见天台山上金光灿灿,便知是关老爷择地此处,然后回村告知于众,筹集善款,修建庙宇。

照片转自网络(向拍摄者致敬,作者请留言)

为感念先祖背关公回乡,当地十里八村供奉关公的百姓,都把史洼村认作天台山的主家。天台山大大小小宗教活动,也均由史洼村人做主。这个故事在当地几乎人尽皆知,至于其中真伪不得而知,只是同类型的故事,在中国各地几乎都有十分类似的版本。最早那座尺余高的关公铜像,也早在特殊年代丢失,现如今天台山上供奉的一大一小两座关公像,皆是后来重新塑造。

凡是供奉关公的地方,五月十三都是个大日子,据传这天是关老爷磨刀的日子,所以是要下雨的,叫作磨刀雨,明朝诗人袁中道在《五月十三玉泉道中》一诗里写道:此是关公洗刀雨,沾身也带英雄气。

说巧不巧,我记忆里的五月十三,也多是下雨天,雨不是大雨,总是稀稀落落那么几滴便悄然收场了。在我贫穷而丰富的童年,五月十三总是最值得期待的日子之一。这一天,天台山打醮。

拍摄于史洼村口

打醮是什么?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并不重要,它的意义在于这一天可以从父母那里拿到五毛钱。在我漫长的童年中,这都是一笔巨款,要怎么分配,往往要慎重地规划出好几个方案,再经过深入对比后谨慎地选择一个。

五月十三这天,郑河以及周边乡镇的人都要去天台山上香祈福,说这是信仰,不如说是老百姓对美好的一种寄托,是平淡乏味的生活中重要的精神娱乐,更是年复一年形成的生命惯性。

青年人在古堡内外的小树林里摆上啤酒在划拳,到处都能听到“高声酒,哥俩好,好到老”的划拳声。情侣们在古堡外试探着拉一拉手,那还是个含蓄的年代。堡子门口的空地上,卖凉皮的,卖冰棍的,卖糖葫芦的,卖甜醅的,以及卖火纸香裱的,都占好了位置。

我总会在集市上逛上好几个来回,再用一毛钱买一根冰棍,靠着某棵树看别人划拳喝酒,那时我同样看不懂其中的诀窍,也不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,对于一个好奇心爆棚的孩子来说,所有未知的东西都充满了魅力。

大殿里,阴阳先生们一早就在念经,这是当天最为重要的环节,却是我最不感兴趣的环节,听不懂在唱什么,翻来覆去似乎都是一样的调子。各个村子来的人,惯例都要在这里上香叩首,顺便在心里祈求些什么。

要是谁家亲人离世不满三年,有心的子女会去侧殿封一包纸钱,再请阴阳先生用毛笔写上:“谨具冥财乙封上奉于某某亲人,今逢天台山打醮佳期,略表寸心云云。”

为过世亲人封的冥钱

通经念罢,各人会找到自家的孩子,带到大殿后面去吃舍饭,一口巨大的锅,用洗干净的铁锹在搅动大烩菜,一群人吃得津津有味,另一群人干巴巴看着,等到一个吃完的人,抢先接过碗来。

现在想来,几百人同吃一锅饭,那实在是个壮观的场面。大概讲究的人看来是极不卫生的,这却也是事实,不过在那个年代,大概没有人计较这些。老人家总说,这饭吃了吉利,是关老爷施舍给百姓的饭,吃一口一年百病不生,所以大家都抢,我也抢。

有没有这么灵验我不清楚,我只模糊地记得,那饭怎么那么香。长大后山珍海味总不如妈妈做的家常饭好吃,可对于小孩子,自家的饭菜总不如别人家的可口,更别说这一年只能侥幸抢到一碗的舍饭。

几通经念罢,外村的人上完香,都会陆陆续续回家去,但我们村的人是不用急的,打醮 一个项目,就是阴阳先生们到史洼村去上香挂裱,这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,对先祖背关公回乡的一种感念。

拍摄于天台山上九

五月间正是麦苗田田,满山青翠的时节。一群大人孩子,跟在七八个身着八卦道袍的阴阳先生后面,先生吹着笛子打着小鼓,从天台山慢慢下来,途经一个村庄,翻过一道山梁,才到我们村。

途中有一道清泉,每每到这里,大家都要停下来趴在泉口喝水。吹笛子的阴阳用笛子吸水喝,这个画面直到很多年后,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,他一手挽起衣襟,单膝跪地,把一支长笛伸进泉口里,一群人静静看着他,直到喝完水站起身来。

队伍一直走到村口,会有身体虚弱的孩子被父母放在路边,等阴阳先生们从身上跨过去,说从此就好养活了。我没有这个体验,倒是我哥哥被跨过一次,直到如今,他都是我见过的青年中,最瘦弱多病的。

除了五月十三,天台山的另一个大日子就是正月初九,我们叫上九节,是天台山庙会的日子,方圆各村各自扮好马社火,到天台山脚下,那天全乡人锁门闭户,齐聚天台山下,锣鼓喧天好不热闹。

拍摄于天台山上九

后来没了骡马也没了马社火,继而被高抬彩车代替,再后来也没了高抬彩车,用舞龙舞狮凑数。再后来,天台山上九,只有寥寥一群人,上一炷香便散场了。

今年疫情,堂弟从北京回了家,五月十三的天台山人已稀稀落落,再也没有以前的辉煌和繁盛了。莫说是天台山,如今你随便走进某个村子,大概也见不到几个人,常常是十门九锁,大人们在忙着挣钱,孩子们在忙着作业和游戏,村子里能看到的,无非寥寥几个行动不便等在家自生自灭的垂暮老人。

拍摄于史洼村

城镇化让大量农民进了城,也让农耕文明的很多文化悄然退场,农耕文明的节日多以祭祀为主,如今农民不种地了,种地也不靠天了,祭祀自然也不那么重要了。所以天台山的荒凉和萧条似乎又是必然的。我深知没有永恒,一切都会消亡,一种文化必然会被另一种文化替代,只是消亡的正在消亡,而替代的却迟迟没有出现。

庄浪有大大小小无数个古堡,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属于自己的堡子,据一些本地学者考究,说是源于同治回乱,老百姓为了躲避匪患修建的藏身之所,在我们村,除了堡子外,村前村后石崖上,还有几处石洞,我小时候顽皮,都冒险爬进去过,现如今多已坍塌堵塞。

拍摄于天台山古堡外侧

天台山最早建于何时?有说唐的,有说宋的,也有说碑文记载是明万历年的,都是一些不严肃的推测,没有确凿证据,而现如今的天台山古堡城墙,确是民国十七年修缮来防疫土匪的。

从这个角度看,天台山古堡是 的藏身之所,因为够高,够险。我太爷爷年轻时就守卫过天台山,守卫堡子和守卫古代守城一样,搬上去大块石头,木料,土匪来时便可从城墙上砸下去。当地百姓甚传,全县几百个古堡,匪患时未被土匪攻破的,仅有天台山古堡等三四个。那时的天台山,果真守护着一方百姓。

关于这个,当地有很多美好的传说,说关公骑马绕城墙吓跑土匪的,土匪攻山关公报信的。都是战乱年代,百姓对能保护他们安全的一种力量的渴望和幻想。全国各地同样有十分类似的各种版本。

后来太平了,古堡也失去了一开始的意义,年久失修,各处坍塌。印象中有两次大的修缮,这两次修缮的负责人,恰巧都是我四爷爷,一次是天台山修复了山门,一次是有人捐善款修建了无量祖师殿。

拍摄者为苏宁

我四爷还给我讲过另一个故事,说曾有一狂人,聚集了几百喽啰,在天台山自称皇帝,还册封出丞相将 ,据说一开始还好,和百姓相安无事,但不等多久便原形毕露,开始抢掠财物奸淫妇女,最终被官 剿灭。我不是文史学者,无法考证其中真伪详细,姑且听之,姑且记之。

成年后,我浪荡出名,常年漂泊在路上,几乎走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,古城旧迹,知道了更有名的天台山,佛教天台宗祖庭浙江天台山自不必说,蜀中邛崃天台山也名垂宇内。据学者考证,全国叫天台山的地方大约有一百三十多个。相较之下,我们那小小的天台山多么暗淡。但正如吃遍天下美味,终不如妈妈一碗手擀面一样,滋养一个人的,永远是喂养过他的那一方土地,这样说,那小小的天台山,永远是 和我血脉相连的天台山。

一次登上天台山是17年,一位四川的朋友从蜀中来探望我,我带他一起去了天台山,那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,天台山靠我们村那一侧是青翠的松柏,远远望去像一个铁血大汉傲然立于绵绵关山之前,而靠近史川村的正面,满山都是桃树,三四月间,桃花盛开,从下望上去,就像穿着碎花裙子的明媚少女。

到山顶后,前后门紧锁,土墙斑驳古堡无语,有风扫过松柏,发出阵阵呜咽,我在古堡后门的空地上立了很久,竟觉得有些伤感。我讨厌我矫情的时刻,但我总容易陷入这种矫情的情绪。

天台山古堡后门

那年我深陷抑郁,整日在家和内心的魔 在较劲,几乎长达半年,我日复一日,都坐在村后的山梁上,望着眼前的天台山发愣。李白说独坐敬亭山,我独对天台山一连数月,直到有一天给自己松了绑,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,或许我对人生这些狭隘微末的理解,都是这座锥子一样钉在那里的山梁,给我的一点指示。

——史牧云.6.13

作者简介:

史牧云,甘肃庄浪90后,不自由撰稿人,不 诗歌爱好者,不 摄影师, 沪漂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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