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宗棠率亲兵马步四千抵达瓦云驿,驻节泾州。
按“先顾甘省南路,以通兰垣一线运道,联络北路中路诸军,节节扫荡而西”的计划做战略部署。
北路
刘松山由定边趋花马池;
黄河北以金顺,张曜两军震慑从宁夏向边外入侵的敌军;
吴士迈,李辉武,汤聘珍三军为机动部队,随时听从调派;
马得顺,简致临屯灵台之上良百里镇,策应南北。
南路
吴士迈,李辉武在秦州连获大捷后,梅开泰亦败敌军于伏羌马家岘。
南路土匪基本上被肃清,兰州大道逐渐畅通。
记名提督凉州总兵付先宗所统喻正祥,敖天印,彭忠国等二十四营分驻徽县,榆树坝,高桥,李子园,娘娘坝,皂角铺一带,保护南路通饷运粮道路。
中路:
宁,庆地区原为重灾区,董志塬战役后,大量未及逃遁的敌军纷纷向朝廷乞降,左宗棠饬魏光焘进驻庆阳,负责安插投诚敌军及恢复地方秩序和生产事宜;
周绍濂,刘端冕出合水,宁州,正宁趋环庆;
张福齐进驻萧金镇,承担屯子镇,西峰镇防务;
丁贤发驻驿马关,以防从宁灵旁窜之敌;
周兰亭进驻瓦亭;
雷正绾,黄鼎由董志塬趋镇原,崇信,驻扎固原古城川扼守南北要冲;
现在整个沦陷区,只有平凉地区是短板,此地是穆生花建政立基之都,也是生民备受暴虐凋零的重灾区,平凉被雷正绾,曹克忠收复后,官府暗弱,治理地方不利,静宁县被土匪占据,挟制官府及当地人民。
据《读史方舆纪要》,静宁县地处陇山之口,形势险要,此地安宁与否,事关重大,故以静宁为名。
静宁相传为人文始祖伏羲氏诞生地,秦时属陇西郡。
平凉被收复后,知府李超群守在州城不出,日日莺声艳舞,盘剥绅商百姓,对当地治安及匪患猖獗,一味听之任之。
这股挟制官府,危害一方,占据静宁的大土匪就是号称“刚八”的张贵。
今天就来说一说静宁的大土匪-刚八。
此人原名叫张贵,原本居于盐茶厅(今宁夏海原县),家中富豪,其兄刚五为当地团练首领。
刚八年及弱冠,经常纠结泼皮无赖效仿水浒故事,劫富济贫,打击欺压良善百姓的地痞豪强,久而久之麾下也聚集了不少豪横敢战之士。
这一点和董福祥倒是类似,一样的少年豪杰,一样的水浒死忠粉,只是道路不同,最后的结局必然不同。
在那个时期遍地烽烟的土匪,能称霸一方,麾下拥众数十万者,倒也不多,董福祥,张幅满,扈彰,刚八而已。
董的结局最好,扈彰泯然于众,张幅满举家投河死。
而这个刚八其残忍,恶毒杀戮在几人中当属鳌头。
同治初,陕西板荡,甘肃响应。
盐茶厅马兆元,田成吉,平凉穆生花群起,屡败官军。
同治二年三月底,穆生花攻打盐茶厅,刚五兵败被杀。
其家族被屠戮,刚八率众逃亡平凉静宁县。
成名之战-夜袭
此时静宁地方也不靖宁,叛军不分良莠,无差别到处屠杀抢劫,平凉大地四处烽烟滚滚,人民生灵涂炭,白骨露于野,村镇皆为死寂之地。
官军被打散,团练力量单薄,只以自保为顾。
静宁地方县令对此一筹莫展。
更令人不安的是,叛军来了,就驻守在城外十里处,昼夜不停地在打造攻城器具,在周遭已经无数次被掠夺的村镇继续挖地三尺。
危难之际方显英雄本色,刚八出场了。
他对县令慨然而谈:“目睹乡里受害而不为救援,非人也。”
见到乡里乡亲受苦受难,而袖手旁观,还是人吗?
目睹静宁百姓惨状,年轻血性的刚八,油然而生豪侠之气,从衙署回到住处,立即召集跟随他而来的十五名任侠义气的少年。
命众人外出招募敢战之士前来集合。
一天之内召集精壮三百余人,刚八散尽家财,为每人配备长矛,大刀及马匹.
三天简单的军训过后,第四天傍晚,刚八率三百余众出城偷营,这是刚八的首战,也是成名之战。
当夜天气极其异常,仿佛是九龙出水一般,天上开了一个大口子,决堤了,静宁大地暴雨倾盆,地上冒起一股股白烟,空中炸雷带着闪电轰响,诡异的世界,诡异的静宁之夜。
刚八率众出城了,每个人手中紧握着长矛大刀,身披雨布,静静地走着,没有人说话,只有紧绷的身体来感应这场豪雨,这场豪赌。
狂乱的夜,疯狂的雨水肆虐不停,雨中的三百人。
前路如何?无人知晓,至少作为始作俑者刚八来说无非就是两个结果:生或者死。
来到军营前,或许是起事以来太顺利了,或者大雨的原因,营前竟然防守松懈,营门前的守军躲进掩体。
偷袭对刚八这个江湖豪莽来说就是小菜一碟。
一队壮士偷偷摸进掩体,借助滂沱雨声结果了这些把守营门的士兵。
三百人悄无声息进入大营,营内寂然无声,在大雨的加持下,众人全都躲在茅草,木架搭成的简陋的营帐内,下雨天睡觉天,这个天气最适合睡大觉,反正静宁也跑不了,拿下是早晚的事。
这次领队的是大头领是尹金玉和心不闲,作为军中主官这二位也和其他人一样早早就进入梦乡,哪里会想到有人能在这种天气里捣乱,除非是不想活了。
刚八入营之后,将三百人分为六个小队,每队五十人负责一个区域,不要呐喊,不要鼓噪,尽管杀就行了。
众人迅速分组行动,没有照明的灯光,只见暗夜中,影影绰绰的手持大刀,长矛的人影在不停的劈砍,捅刺,瓢泼的雨声掩盖了惨叫声。
穆三爷这次出动了千把人,不过可都是精兵,受过那个曾经在云南杜文秀麾下担任军中主将,现在是杜文秀专程派过来支援穆三爷的纳尚邦的真传和训练。
尹金玉和心不闲那也是平凉穆三爷的得力手下,虽然人少,可是各个在战场上能以一敌十。
可惜的是,他们遇到了这种平凉几十年难遇的天气,他们遇到的是可以和董福祥比肩的刚八。
众人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杀戮的工作,极其敬业,作业场地绝对不会有漏网。
刚八则冷静地带着五十人,进入大营中间,二位主将的营帐,木架搭的简陋棚屋,心不闲,尹金玉在床上就被绳捆索绑一举生擒。
三百人完成既定任务后,有条不紊地撤出敌营,此次夜袭的结果是杀毙近五百人,最大的收获是生擒敌军主将-心不闲,尹金玉。
雨消云散,敌军撤退,静宁之危解除,一时之间,刚八威名传遍平凉大地。
县太爷高兴之余,给刚八转正,任命他为静宁县总团总。
被他生擒的心不闲,尹金玉也甘拜于刚八膝下,成为其左右辅翼,专一负责静宁的防御。
曾经的进犯者,摇身一变成为保卫者,这二位在后来又给刚八上了个大大的“眼药”。
县里允许其自行募兵,不限名额编制,等于把一级地方政府的军事重任完全托付给刚八。
俗话说“福祸相依”,人性毕竟是复杂,贪婪的,人性中隐藏的阴暗和暴虐,只要有合适的条件,适当的环境会核聚变的。
所有的这些,统统都让刚八得到了。
拿到了官府的“大旗”,刚八一刻不停歇,即开始招兵买马,这三百人是骨干,全部撒下去,许以厚赏,凡来者,保证吃喝,保证家人平安。
在那个兵祸连接,百姓如棘草的年代里,还有什么比能吃饱,保证家人平安更具有诱惑力呢?
和平年代的基本保障竟成了奢侈。
旬日之间,竟然招募接近一万四千人,且全部为精壮汉子,队伍的成分极其复杂,当中过半为官军溃卒及其它被打散的小股土匪,真正平凉当地民众到是人数不多,为什么呢?
平凉当地苦于穆三爷的荼毒,民众要么被屠戮,要么逃离他乡,要么隐身于深沟寨堡之中。
刚八选拔曾经在官军中担任过军官的三十余人担任营官,将这万余人组建成二十八个营,完全按照官军营制进行规制。
鞍马武器装备一部分取自于官府军械库,一部分为缴获及自备。
平时这些人按照各自分区驻扎,一旦县城有警,刚八一声令下即会全体集结,行动指挥迅速,且战力强悍,抵御入侵,抵御土匪骚扰极为得力。
集军权于一身的刚八,开始飘飘然不知所以,对那些曾经的官军溃卒及土匪采取纵容,放任的态度,原本用于护乡保民的武装力量迅速蜕变成一支专门针对百姓,官府骚扰,劫掠,甚至与曾经的对手相互勾结,到处打家劫舍,攻击民众藏身寨堡的土匪武装。
那个曾经自诩为伯乐的县令一见情势不妙,撒丫子溜到了兰州城。
本以为摆脱了叛军残害的平凉人,没想到又迎来了比他们更残酷暴虐的刚八一伙。
当地人恨恨地称这伙土匪为“刚匪”。
刚八团伙凭借精兵械利,先后攻克庄浪县境内威戎堡,水洛城,破静宁庄浪民众藏身堡垒五十余处。
侯十-万人敌
刚八麾下最擅战,最残暴者为侯十,侯十本名侯应德,静宁本地人,家中父,兄为绿营军官,家境富裕,其父亡于战事,长兄随托克清阿战死于刘家铺。
在家传的耳濡目染下,侯十娴熟清军战术,战法,刚八募兵,即率家族青壮加入,被委任为营官。
在屡次的战斗中,其部骁勇善战,本人亦被称为“万人敌”。
只是这哥们毫无是非善恶,一味的以打仗,杀人为快,遇到叛军也好,土匪也罢,甚至遇到普通百姓都能激起杀心。
看来,人性真与出身和受教育程度无关,有些人就是发自内心的“胎里坏”侯十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他带领部下攻克的堡垒可以统计的大约有二十一处,主要集中在会宁,通渭,而秦安所属民堡被攻克的不计其数。
可以说,侯十这个曾经的官二代,在对自己同胞痛下狠手方面绝不手软。
这个人,还精通古代酷吏的拷掠之术,并在应用方面独出心裁。
刚八匪帮的军资粮饷属于自筹,全部来自于战场缴获,平民绅商勒索。
一旦落到侯十手里,基本上是有死无生。
其刑罚的残酷程度,连刚八都看不下去,劝过好多次,不过毛用没有。
攻打通渭东北乡民堡,所到之处,将来不及逃跑的,俘获的平民和绅商,聚集在一间大屋内,大梁上悬垂条条铁锁,地上摆放着宽板凳上面是三条铁链,熊熊的火炉中是烧的通红的铁签子。
对于那些不合作,隐匿钱财粮食的,将人用铁链捆上,以灼热的烙铁烙全身,或绑在宽凳上对其施加炮烙之刑,烧灼前胸后背,人身上的膏脂流淌于地。
侯十进逼碧玉镇,绅商王随义与父亲王倬出资购买军械,督率众人固守三天,堡陷。
侯十擒获王氏父子及家眷数十口,在院当中设刑堂,拷问众人财物哪里?
王氏父子责骂不休,侯十恶性顿起,将家眷全部当场杀掉,其中有襁褓中婴儿数名。
再对王氏父子施以炮烙,整整行刑一天,二人皮肤肌肉皆落,前胸后背,大腿骨骸尽显,终不吐口,侯十下令将二人肢解而死。
平内乱
刚八的根据地还是在静宁,静宁的防御由刚八收降的心不闲,尹金玉负责,殊不知二人一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,没有一天不是想“复辟”的,就在寻找最佳机会。
机会很快就来了,那个已经投诚的张家川李得仓与董志塬杨文治密谋,以杨文治名义出兵静宁,李得仓为后援以人力及军火粮草支持。
李得仓派人找到心不闲,尹金玉告知二人在城中内应。
诸事具备,杨文治发兵,不料刚八得知杨文治的动向后,在三集梁埋伏,一举攻杀杨文治军一千余人,杨文治惨败退回黑城子。
心不闲,尹金玉侥幸没有暴露。
但是二人贼心不死,再次向李得仓发出邀约,约为内应,请其出兵一举攻克静宁。
李得仓暗中派人,以经商访友名义陆续进入静宁县城约三百人,均与心,金二人取得联系,举事大本营在静宁原衙署。
李得仓派兵一千伪装成董志塬残兵,由北雕峡口进入高城寨与心不闲,尹金玉暗通消息后,约定夜间内外夹攻。
心,尹二人及李得仓自以为巧妙得计,哪里想到,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,到处都是朝阳大妈在随时的监控,而且这个朝阳大妈还是同族人士。
绅士马发和一直属于安分守己的商人,只是一心做生意,不想掺入任何争斗,静宁的稳定是所有民众的期望所在,他的同族有人参与此次内应,马发和得知静宁危殆,立即出城告知在外征战的刚八处。
刚八率军星夜疾驰回城,将李得仓军击败,进城后将心不闲,尹金玉二人及其三百余同党全数诛杀。
静宁躲过一劫。
时间很快到了同治七年,左宗棠已经进驻关陇,陕西境内基本肃清,大部分的官军主力集中于陇境。
刚八匪帮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。
七年五月初九,刚八攻破许家堡,在堡内休整三天,从董志塬过来的胡麻子率军打粮路过此地,两军冲突,刚八部下营官战死三人,不支撤退。
五月十九日,刚八破白杨林堡,率万余人进击围攻铁柜堡,防守的百长苟元章,苟奉先,地方富户马建忠等输尽家财,招募勇丁,购买火器力守铁柜堡,坚守一个月,堡内粮食将磬,民众及勇丁只有每日一食。
六月十八日晚间,吴士迈率军赶到,刚八率众撤离。
冬十月,刚八又陷通渭黄家窑、大寨子川口等堡。
刚八匪帮的猖獗极大的阻碍了左宗棠的平乱计划,尤其是其所占据的堡寨居于甘肃东西南北的中间位置,影响兰州大道的安全,其又与宁夏,灵州,河州,狄道叛军相互勾结,已经成为西征的重大隐患,必须予以铁腕清除。
黄鼎,衢州镇总兵简敬临,吴士迈,李耀南,汤聘珍出动了。